百万玫瑰

非典型 金主X大明星 梗 

情窦初开不知如何去爱的大老板和漂泊不定自由灵魂的艺术家的恋爱修行

不狗血，不虐，欢脱向HE

OOC全算在我头上  

疯狂感谢我的写作之光 @Hawaii  白粥老师给我灵感给我希望

by 百万玫瑰

 

 

1

黄景瑜急匆匆拉开家门冲进来的时候，看见尹昉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等他，旁边还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尹老师，你给我解释解释。”他踢掉鞋子就往客厅冲，一边走一边松开领带让自己能喘口气，“你经纪人跟我说你不想演戏了，要出去环游世界，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句话什么意思？”

尹昉一脸莫名，带着一种淡定，说，“就这个意思啊，我说的不是很清楚吗？”

“什么清楚！怎么就清楚了！”黄景瑜刚扯着嗓子要喊，尹昉眼睛一瞥他就不敢再躁动了，把自己的声音压在嗓子里，低低沉沉地打机关枪：

“你要是还为了上次王导的戏生气，我都跟你解释好多遍了，我没有给你开后门，就是看你这么喜欢那个本子，我就把你的资料给人送过去了，顺便，是吧，请人吃了个饭，详细了解了一下你的本事，最后面试不是你自己去的吗？角色也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啊？这戏都演完了，你别因为这事儿跟我生气了行不行？”

尹昉等他吐噜完了才慢悠悠地说，“那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没因为这件事情生你的气，本来我们包养合同里就写得很清楚，你有帮我争取资源的义务的。”

“……那你突然来这出是干嘛？”黄景瑜看不明白了。

“就是不想演戏了啊。”尹昉坦荡荡地回答，“以前我的理想是当个好演员，现在不算是达到了最高的成就吧，但是人生在世，我的理想还有很多，比如说环游世界吧，我不想一直演戏，我也有别的理想要实现的。”

黄景瑜目瞪口呆，往沙发里一瘫，量身定做的西装褶皱得不成样子，尹昉下意识要去训他，转念一想，反正以后黄景瑜的西服不用他来熨了，管它拧成什么样呢。

客厅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尹昉是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没什么好说的了，而黄景瑜呢，瘫在沙发里，脑子都转不动了，心底泛出一种荒唐的感觉来。
他还以为尹昉是生他的气，才赌气说要去环游世界的，本来以为好好把尹昉哄开心了，人就能留下来了。
谁知道这是尹昉一直以来的心愿，而尹昉的心愿除了实现，是没有放弃这一条路的。不光是他本人意志坚定，黄景瑜也是一直在为他的心愿助力的，不然怎么会搞出这几年啼笑皆非四不像的包养来呢？
他在心里想，他黄景瑜哪是个什么金主，就是尹昉用完了就丢的冤大头罢了。

尹昉看出他眼神涣散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被遗弃了的大狗的感觉，伸出手在他眼前打了一个响指。

“哎，醒醒，太阳落山了。”

黄景瑜一抖，抬起头来看着尹昉，眼神聚焦在他身上，慢慢地带上了委屈不满和反抗的意思。
尹昉生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赶紧打断他，把茶几上早就放好了的几张纸递给他，“这个，签了。”

黄景瑜耍无赖瘫着不起来，硬要尹昉伸长了手臂递到他面前，才纡尊降贵地抬手接过来，看了一眼标题就跟踩了电门似的瞬间炸毛了：
“解除包养关系的合同？！这什么！这什么鬼！”

尹昉早就习惯这个在他面前就解放天性喜欢大呼小叫的男孩了，装作被他震聋了的样子揉了揉耳廓，还是慢悠悠地，“你激动什么？当时你包养我的时候不也签合同了吗？现在解除了也得签啊，不然你说话不算话，放我走了还赖着我怎么办？”

“哼我会赖着你？”黄景瑜一脸不屑，“是你要抛下我走的，我黄景瑜什么人？房子车子公司要什么有什么，钞票一大把，追我的人从北京排到海南岛再排回来都不够，我会赖着你？”

尹昉一脸好笑地看着他吹牛逼，“那你真是厉害死了，既然你说你不缺我一个，签了这个解除合同对你又没损失，签一个嘛。”

黄景瑜把下巴一扬，“不签！”
尹昉把笔抓在手里递给他，“签吧。”
“不签！”
“不签是吧？”尹昉笑了，“不签我出去旅游不发照片给你看了。”
黄景瑜反应了三秒钟一把抓过了那支笔。

2

讲起他们这段四不像的包养关系也挺好笑的。
开端是三年前的时候了，尹昉刚从外面试完一场戏回来。
刚刚转型来做演员，经纪人助理什么的都没有，得到的机会少得可怜。
他刚进公司就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拦住了，客客气气地问，“您是尹昉先生吗？”
他不明其意地点点头，就被男人带上了老板的私人电梯。

男人自我介绍说姓龚，是老板的特助，叫他小龚就好了，还说老板前些天来公司视察，路过练功房的时候看见尹昉在里面跳舞，知道他以前是跳芭蕾和现代舞的舞蹈家，又听说他现在境遇不太好，所以有些话想跟他聊聊。
电梯还在上升呢，尹昉就知道自己遇见什么事儿了。
潜规则啊，刺激。
他跳了这么多年舞都没遇上过的事儿，一换工作就来了。
尹昉也并不害怕，反而升起了一种看看何方神圣胆子比天大敢他打主意的跃跃欲试。

两人顺利到了老板办公室门口，小龚敲了敲门，按下门把手，做了个请尹昉进去的手势，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了。
尹昉推门进去，本来以为老板会是一个大腹便便脑袋秃顶的想象瞬间粉碎。

一个称得上是丰神俊朗的年轻男人坐在宽宽的办公桌后面，两条腿伸得老长，又直又长，脚都从他对面的两张会客椅中间伸出来了。
他没想到尹昉推门这么快，瞬间弹起来坐好，收回腿的时候“砰”一下撞在桌子底部，疼得龇牙咧嘴的，还要装作不疼，强忍着装出一幅平静的样子，从嘴里挤出“请坐”两个字。
尹昉觉得这件事更有意思了。

他悠悠然在老板对面的会客椅上坐下来，一低头就看见了放在他面前的一叠纸。
“包养合同”。
第一页的大字这么写着。
尹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都没见过，你要不要这么猴急啊？
“额，那个，小龚，就是我秘书，跟你，跟你说过了吧？”
老板一句三磕巴。
尹昉抬头看他，他立马正襟危坐，摆出一幅非常正经的样子。

“老板，你包养业务不太熟练啊，第一次啊？”
尹昉都猜到答案了，但就是要故意调侃这个手足无措的男人。
“啊？”男人茫然地问，“还有什么，什么流程吗？”
“流程嘛，我也没被包养过，不太清楚。不过……”他眼睛眨了眨，“你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黄，黄景瑜！”男人没控制好音量，看尹昉皱了皱眉，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我叫黄景瑜。”

也不知道是谁要包养谁。
尹昉一边翻“合同”，一边用余光看对面那个揣揣不安的大老板。
明明黄景瑜才是提出包养的人，怎么看起来比他还紧张呢？
他心里暗暗发笑，手里慢慢地翻页，看到最后一页条款的时候，突然惊讶地抬起头，问道：
“你给的条件是‘公司收到的剧本都优先交由乙方选择，甲方有义务为乙方争取影视资源’？”
黄景瑜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反问，“你不喜欢这样吗？”
“那倒不是。”尹昉摇摇头，“但是一般包养不都是给多少多少钱的吗？虽然我听说的少，但是这个条件也太罕见了吧？”
黄景瑜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小声地解释：“给钱不是玷污你艺术家气质了吗……”

尹昉心里一震。
在电梯里他还想着要怎么痛打妄想要潜规则他的中年油腻男，结果发现，不仅不是中年油腻，连包养都不是正经包养。
条款里没有一项需要尹昉履行的义务，却给了尹昉一块又大又甜的蛋糕。
他斟酌了一下，又开口说，“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黄景瑜摇摇头，表情很真挚地看着他，“我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只是那天被你的舞蹈打动，又听说你想当一个好演员，所以想帮你一把。”
“那你这是想做慈善啊？”尹昉好笑地问。
“不是……不是，我也，我也有私心的……”黄景瑜越说声音越小。
“什么私心？”尹昉试探地问，“喜欢我？”
黄景瑜好像从娘胎里就不知道什么是掩饰似的，听他这么问，大大地点了个头。
“是啊！”他坦率地回答道，“一见钟情嘛。”

然后这段诡异又和谐的包养关系就持续下来了。
尹昉跟他重申了好几遍“卖艺不卖身”的原则，黄景瑜每次都一脸“你说什么我可从来没想过”的表情，次数多了尹昉也放下心来了，黄景瑜倒是个正人君子，除了非要尹昉按照包养的“规则”搬去跟他一起住之外，什么要求都没提过。

黄景瑜在外面人模人样的，英俊非常天神下凡，在家里就是个26岁的大男孩的样子，邋里邋遢的，房子一团糟，厨房也不开火，冰箱空空荡荡。
尹昉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年，又是个典型的处女座，下戏的时候就天天跟在他后面收拾，洗衣做饭打扫房间，时间长了他都怀疑自己签的不是包养合同，是什么家政服务的合同吧？

黄景瑜的私心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
他就是喜欢尹昉，就是想帮尹昉完成自己的心愿，当一个好演员。
做一个好演员的前提是得有戏可演啊，为此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吃了多少次饭，才把尹昉喜欢的那些剧本谈下来。

他一边谈，一边还怕尹昉自尊受挫，并不敢大手大脚地搞带资进组的那一套，也就是把公司收到的剧本给尹昉，尹昉喜欢哪个角色，他就费劲巴拉地跟那边制片约饭，把尹昉的履历给对方好好掰扯掰扯，再拜托一定要给尹昉面试的机会。

尹昉只要他帮到这一步就好了，机会黄景瑜给他争取来了，最后能不能成，就看他自己演技够不够得上了。

两人并没有实质的包养关系持续了三年，要说黄景瑜没有动过什么心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心思鼓动地最厉害的时候，是尹昉拿了第一个新人奖的那天。
奖项并没有那么重，但至少是一次认可啊。
尹昉那天晚上就晕乎乎的了，开心得晕乎乎的，醉得也晕乎乎的。

黄景瑜连拖带抱地把他弄进家门，在玄关处实在是抱不动了，喝醉酒的人比平时要重得多，尹昉贴着他就要往地上坐，黄景瑜真是给这祖宗跪了，双臂用力地把尹昉拔起来：

“祖宗啊——你起来！你别往地上坐！你起来、哎我抱不住你了啊，我要撒手了啊！”

“不行！”尹昉凶巴巴地喊道，双臂从黄景瑜的脖子绕过去死死的扣在一起，自己一用力往上一窜，和黄景瑜面对面贴在一起，

“你不能撒手！”

“不撒手不撒手。”

心上人就在自己面前，黄景瑜心都软了，语气轻柔地哄他，“你喝多了，我抱你回房间休息，澡明天起来再洗吧。”

尹昉鼻腔里哼出不乐意的长音，把头埋进黄景瑜胸前，脸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黄景瑜又不是柳下惠，这时候哪还能没有那个心思？
正准备狠一狠心把尹昉往床上抱，实现自己多年的夙愿呢，尹昉突然又从他胸口把脑袋拔出来了。
“景瑜……”
他软软地一声，把心怀鬼胎的黄景瑜魂都要吓掉了。
“啊、啊？怎么了……难受啊？”
他磕巴地问。
尹昉小幅度地摇摇头，眼神是喝了酒之后的涣散，迷蒙着眼睛，凑得更近了。
近得黄景瑜以为他会得到一个心上人的吻了。
他的心上人停了下来，咧开嘴笑了，可爱的兔牙轻轻地磕碰在他的下巴上。
“谢谢你。”
他的心上人说。
然后一歪头，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黄景瑜双手环抱着尹昉，在玄关站了好久。
尹昉已经睡着了，不知道他的金主脑子里九转十八回扭过了多少想法。
他稳稳地抱着尹昉，站了好久，然后轻手轻脚地把尹昉抱回了客房，盖好了被子，又出来了。
他立在洗脸台前，用热水沾湿了毛巾，想给尹昉擦把脸，拧干了，却又放下了手，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算了吧。
他对自己说。
他不想用金钱去玷污尹昉，就他这样的一个俗人，更不要去玷污了。

3

但是不玷污归不玷污，尹昉说走就走算怎么回事啊？
黄景瑜目送他出了家门，赌气也没说去送尹昉一程，看茶几那份签了字的“解除合同”越看越来气，抓起手机就给龚特助打电话。

“喂，你，我给你放长假，带薪的。”
小龚也听说了尹昉要走了，正在害怕黄景瑜闹幺蛾子呢，得了假期也不敢开心，小心翼翼地问：
“那我放假需要做什么呢？”
“哼，做什么？”黄景瑜冷笑，“你就跟着尹昉！他去哪儿你就去哪儿！每天跟我汇报！”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4
旅行的蛙老师给他发的第一张照片是在海边。
尹昉穿着绿色的紧身衣，更像黄景瑜放养出去的那只青蛙了，抱着一块大大的冲浪板，冲镜头笑的很开心。
这么开心是吧？离开我这么开心是吧？
黄景瑜狠狠地戳了两下屏幕，没戳到尹昉，图片倒是缩小了，又回到了他和尹昉的聊天界面。
尹昉就给他发了照片，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
黄景瑜也梗着脖子不搭理他，转手就给小龚发消息。

无敌难搞的黄总：“你在哪儿呢？”
叫我小龚就好：“我在北京啊？”
无敌难搞的黄总：“你在北京？那尹昉在哪个海边冲浪呢？北京还有这么大的海滨浴场？”
叫我小龚就好：“……”
叫我小龚就好：“黄总，尹老师在台湾，基隆。”
无敌难搞的黄总：“那你为什么在北京？！？！”
叫我小龚就好：“黄总啊，尹老师是说走就走，你是说让我跟踪就让我跟踪，尹老师坐飞机就走了，我还得办通行证啊，最快也得两个礼拜啊！”

黄景瑜懒得听他叨叨了，狠狠地摁了一下锁屏键。

两个礼拜，两个礼拜。
两个礼拜之前，甚至更早，尹昉就想好要去台湾了。
他得到的只是临行前的一句通知罢了。

 

5

第二次倒是小龚跑在前面了，颠颠儿地给无敌难搞的黄总发消息：

“老板，我们在瑞士呢。”

黄景瑜收到消息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不准说你们在瑞士！说尹昉！和你！在瑞士！”

小龚从善如流，撤回那条消息，重新发：

“老板，尹老师在瑞士，我跟来瑞士了。”

黄总这才满意了，也不理小龚了，眼巴巴地抱着手机等照片。

 

等了好几个小时都没等到照片。

黄景瑜脾气上来了，一个下午都抱着手机没挪窝，非要等到尹昉的照片为止。

瑞士和中国有六个小时的时差，晚上七点多，他的手机才“叮咚”“叮咚”“叮咚”地收到了好几条消息，算一算时间，大概尹昉终于想起来吃午饭了吧，不然乐不思蜀哪会有空给他发消息啊？

黄景瑜气归气，尹昉不在这儿，他能气给谁看呢？

于是乖乖地点开了图片，看尹昉给他发的，瑞士的雪山，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漂在湖里的天鹅。

 

Johnny黄景瑜：“天鹅在睡觉吗？”

昉儿：“没有啊，不是醒着吗？”

Johnny黄景瑜：“你知道回我消息啦？”

昉儿：“说什么呢，不是我给你发照片你不回我吗，怎么变成我不回了。”

Johnny黄景瑜：“……”

Johnny黄景瑜：“那天鹅晚上在哪里睡觉啊？”

昉儿：“转移话题……”

昉儿：“就在湖上漂来漂去啊，像一朵云一样。”

Johnny黄景瑜：“哈哈哈，那要是撞到一起去了，不是开碰碰车了啊？”

昉儿：“【笑哭】【笑哭】【笑哭】”

昉儿：“就你皮。”

 

6

第三次尹昉发照片来的时候，是一个深夜，黄景瑜早就睡着了，手机从手里滑出来，孤单地躺在枕头上。

 

昉儿：“【图片】”

昉儿：“快看，这是大西洋哎，我在飞机上拍的。”

昉儿：“去过全世界各地，还是第一次来非洲呢。”

昉儿：“大西洋好像比太平洋蓝一点点，不过我看不太清楚。”

昉儿：“要是你在就好了。”

 

“昉儿 撤回了一条消息 ”

 

昉儿：“国内是不是凌晨了？睡了吗？”

 

昉儿：“晚安，景瑜。”

 

陷在飞机座椅里，尹昉毫无睡意。

环游世界确实是他的理想，他没有撒谎，不是现在，也会是未来，他总是要完成这个心愿的。

只是这不完全是他一定要离开的理由。

三年来，黄景瑜借包养的名义，尽自己全力在捧他，无条件地相信他，也从不要求他回报什么。

是个人都会为这么一份诚挚而热烈的感情打动，何况尹昉和他朝夕相处，面对的是最真实的黄景瑜，更明白他的可爱和可贵。

他可以向所有人承认，他喜欢黄景瑜，他爱黄景瑜。

所以他不能让他们的关系停留在包养，也不甘心放弃自己的心愿。

他也曾经想过，要不然就跟黄景瑜明说吧，说我爱你，我们什么都不要了，一起去环游世界好吗？

可是他没有根，黄景瑜有；他没有牵挂，黄景瑜有。

他也曾听闻旅游是检验情侣的一大考验，多少情比金坚的情侣都迈不过这个坎，他因为家庭的缘故，本身就比这方面心有疑虑，更不想用他和黄景瑜的感情以身试法。

 

要到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此时的他有多么的胆怯。

黄景瑜给他的爱比他想象得多得多得多。

多到缱绻得让天神汗颜。

简直是一场引人奋不顾身，宁愿被裹挟其中不愿脱身的风暴。

 

7

再一次照片发来的时候，黄景瑜在开会呢。

偷偷划水，点开来看，但是一片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黄景瑜疑惑得很，又有正事在前，只能放下手机继续开会。

 

开完会出来，手机屏幕了不得了。

小龚刷了十几条消息给他，满屏幕都是小龚的感叹号。

 

勤劳勇敢的好助理：“老板！！！！！”

勤劳勇敢的好助理：“尹老师进撒哈拉沙漠啦！！！！！”

勤劳勇敢的好助理：“我没敢跟他一个驼队，怕被他发现，但是后来向导就不让我们进去了！！”

勤劳勇敢的好助理：“撒哈拉有雷暴啊！！里面在下暴雨！！！沙漠啊！！老板你懂的啊！！！”

勤劳勇敢的好助理：“老板有多危险你知道的啊！！”

勤劳勇敢的好助理：“老板你回信息啊快点啊！！！！”

勤劳勇敢的好助理：“老板！！！！！！！！”

 

勤劳勇敢的好助理：“没事儿了老板，尹老师他们回来了，你放心吧。”

 

黄景瑜血都凉了，匆忙回了小龚一个“OK”的手势，点开尹昉的对话框就开始狂轰滥炸。

 

“你有没有事啊！！”

“撒哈拉那么危险你还去！！现在还下暴雨！！沙漠里雷暴多危险啊！！你别以为我没常识啊！”

“你没事儿快点回我消息！！”

“尹昉我等着你消息呢快点回我”

“回我回我回我回我”

“尹昉尹昉尹昉尹昉尹昉”

 

一个人演了半天狂躁症患者的独角戏，那边医生才慢悠悠地冒出一个白色的气泡：

“我没事啊。”

医生输入了半天，几个字又跳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撒哈拉？”

黄景瑜本来还在哒哒哒打字的手指一顿，又把打好的感叹号全部都删掉，才回复说：

“我猜的啊，你的照片是在沙漠拍的，你又说你去非洲了，我就想到撒哈拉了。”

“是吗？”尹昉半信半疑。

黄景瑜怕他继续追问，先发制人，“沙漠都雷暴了你还拍照，你不想着活命你还拍照？”

 

昉儿：“我第一次看见沙漠下暴雨哎，这体验多难得。”

Johnny黄景瑜：“难得你也要管好你自己的小命啊！”

昉儿：“我又没事儿。”

昉儿：“你怎么回事儿啊，我给你发照片，想跟你分享一下，你倒好，先把我骂了一通。”

Johnny黄景瑜：“……”

Johnny黄景瑜：“我担心你啊！”

昉儿：“好，知道，我已经出沙漠了，你可以不担心了吧？”

Johnny黄景瑜：“……要我在的话，才不让你进去呢。”

昉儿：“才怪。”

昉儿：“你要是在的话，比我还皮呢，我刚看到别人在沙漠里骑摩托车，我就在想，你要是在的话，肯定吵着要骑。”

Johnny黄景瑜：“那也有可能吧。”

 

Johnny黄景瑜：“我要是在的话，就可以跟你一起看沙漠里下暴雨了。”

 

８

小龚发来照片的时候他都不敢认。

拍的是尹昉的一张背影，说他又跟着尹老师到了波罗的海，趁尹老师专心致志地拍照的时候，拍张背影给黄景瑜解解愁。

 

一个又黑又瘦的尹老师。

 

黄景瑜莫名陷入一种悲痛的小情绪。

以前尹昉愿意拍戏就拍戏，不拍戏的时候就在家里呆着，喝喝茶看看书听听歌，虽然他也知道他本人闹腾得很，也见不得尹昉安生，得了空就要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

但是好歹再怎么样，尹昉也是白生生的，虽然笑起来下巴颏会尖尖地突出来，但是两边的脸颊都是鼓鼓的，看着就让人高兴。

现在，在外面跑了大半年，衣服空荡荡的，又瘦了不少，还晒得焦黑焦黑的。

像块巧克力一样。

 

嗯？

他转念一想。

巧克力也挺好吃的。

 

又开心了。

 

正在心里演大起大落的悲情戏呢，尹昉发照片来了。

广阔无垠的海面，蓝兮兮的，有一头鲸鱼入水，头已经扎进海里了，尾巴还甩在半空中，就像是矗立在海面一样，还跟着一片水花。

 

尹昉发消息来了：

“景瑜，看，是你。”

 

黄景瑜心里的种子突然“砰”地开出一朵玫瑰花来，有一个小男孩站在花蕊上朝着天空大声地喊：
“看啊！我喜欢的人！他也想念我啦！”

 

９

直到小龚絮絮叨叨地发消息来，他才知道那张“他的照片”发生了什么。

小龚说尹老师听开船的人说可以看到鲸鱼，就一直眼巴巴地等着鲸鱼出现，终于出现的时候，他溢于言表地激动，浑身一抖，差点连人带相机一起从船上摔下去，幸亏小龚一直盯得紧，一把抓住了尹昉。

尹昉匆忙道了谢之后，回过身就抓起相机咔嚓咔嚓连拍几张，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小龚倒是后怕得厉害，虽然尹昉掉进海里，也基本不会出事，但他生怕老板发起疯来就不管不顾地跑到波罗的海来。

上次撒哈拉黄景瑜已经露馅儿了，要是再露馅儿就得露完了，谁知道尹昉得知黄景瑜居然派人跟着他之后会怎么生气啊。

 

他这么想着，下了船一溜烟儿就跑了，尹昉在后面怎么叫他他也没回头。

 

黄景瑜又气又急，也后怕。

合着尹昉差点掉进海里，本人一点都不害怕，他们两个人倒是吓得要死。

他又想去说说尹昉，又怕尹昉知道他搞的小动作，正上火着呢，尹昉先发消息过来了：

“黄景瑜！！”

 

黄景瑜本人吓得一哆嗦，完全顾不上生气了，条件反射就开始反省自己又皮哪儿了。

 

Johnny黄景瑜：“……啊？”

昉儿：“你还装傻！”

Johnny黄景瑜：“我冤枉啊！求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指点指点我吧！”

昉儿：“行，那我指点指点你。”

 

昉儿：“我刚才差点掉海里去了，一个人把我抓住了。”

昉儿：“我还没好好谢谢人家呢，他一下船就跑得没影儿了。”

昉儿：“我一想，这人虽然武装到脚趾头了，但是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昉儿：“多巧啊，我刚进餐厅，就看到他了，我还说我去感谢一下我的救命恩人啊，结果呢，就看到人家噼里啪啦地给‘无敌难搞的黄总’发消息呢，更巧了，那个黄总，头像还跟你一样，我再抬头仔细一看，这不是小龚吗？”

昉儿：“你怎么解释！”

 

Johnny黄景瑜：“你不是近视吗……还看得见人家手机屏幕啊……”

昉儿：“哼。”

昉儿：“我近视也不妨碍我看到你跟小龚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Johnny黄景瑜：“我怎么就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了？我就多问了几句你就说我无理取闹！明明是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昉儿：“别跟我打岔儿啊你。”

 

昉儿：“不准再找人跟着我了，也不准查我航班，更不要打听我的行踪了，你记住了吗？”

昉儿：“还想不想看照片了？”

 

10

 

无敌难搞的黄总：“你回来吧……他不让跟了……”

无敌难搞的黄总：“还有你给我搞了一个什么傻逼备注！给我改了！”

 

11

再一次看到照片，是尹昉发在微博上的。

 

“再见，巴音。”

他的文案是这么写的，地点地位是在新疆的巴音布鲁克，图片居然还是九宫格，新疆的草原，新疆的羊群，新疆的日出，和站在山头和太阳合照的尹昉。

黄景瑜挨个儿点了保存，又到相册里把它们移到了专门命名为“infun”的相册，才跑去给尹昉发消息。

 

Johnny黄景瑜：“你回国了？”

 

没有了时差，尹昉秒回。

 

昉儿：“明知故问，我都看见你微博给我点赞了。”

黄景瑜：“你粉丝那么老多呢，你还能看见我给你点赞。”

昉儿：“就看见了呗。”

Johnny黄景瑜：“你回国怎么不跟我说啊？”

昉儿：“说不说你现在不都知道了吗？”

 

黄景瑜还想辩论呢，被尹昉堵回来了：

“好了，我飞机要起飞了，开飞行模式了啊。”

 

又要飞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回来还是我的昉儿吗？

 

黄景瑜顿时没了质问下去的心情，自己也觉得自己烦人粘人讨人厌了。

 

12

距离尹昉上次在新疆又飞走也有两个月了。

 

尹昉不发信息来，他也不给尹昉发，倒不是赌气什么的，就是想知道尹昉能多久不理他。

事实证明尹昉是真的能很久不理他。

他兴致缺缺地去上班，还没白回来的小龚抱着公文夹跟在他后面，声儿都不敢出。

黄景瑜坐在办公桌前愁眉苦脸地处理公务，听见敲门声，也懒得回应。

小龚已经习惯他不应门了，把门打开一条缝，脑袋挤进来，“老板，给你一个惊喜啊。”

 

“什么什么！”黄景瑜骤然坐起来，“尹昉回来了吗！”

“那倒没有。”小龚摇摇头，看着黄景瑜又“啪叽”倒了回去。

“你别急啊。”小龚颠颠儿地跑过来，把手上一本杂志恭敬地放到黄景瑜面前。

黄景瑜的声音简直是从鼻腔里哼哼出来的，“美国国家地理……干嘛，你要去美国旅游啊，不批！”

小龚笑嘻嘻地，“你看看啊，你不看你会后悔死的。”

黄景瑜将信将疑地看看他，终于坐好了，伸出手，捏着书页哗啦啦地翻。

 

突然，他停下了。

 

他看到了尹昉的照片。

 

是黑黑的，瘦瘦的，有一点紧张所以咬着嘴唇没有笑的尹昉。

“尹老师的摄影得奖了，上杂志了，他在中国也是很出色的演员嘛。”

小龚解释道，

“所以杂志中国区把他当做今年的跨界名人重点展示，这是尹老师最近的照片了，后面还有他的作品。”

 

光是看到最新的尹昉，黄景瑜就晕晕乎乎的了，哪里还管得上小龚在他旁边叽叽喳喳的，挥挥手就把人赶出去了。

他看着尹昉的照片，都有了想把这页杂志撕下来贴在心口上随身带着的冲动了。

可是想一想尹昉不会乐意的，就算了。

 

他往后一页一页慢慢翻阅，看到杂志给他的评语。

“透过他的镜头，我们看到的是他眼中遥远的撒哈拉沙漠，北非明艳嘈杂的城市，巴黎的古董市集，童话般在湖上小憩的天鹅，也有真实的，在身边漂泊的异乡人。”１

 

他心里那个坐在玫瑰上的小男孩好像也在随着水流飘荡一样，晃晃悠悠的。

小男孩自己对自己说：

“我喜欢的人，真是个妙人啊。

 

13

黄景瑜打了三次内线电话叫小龚泡咖啡没有叫到，才想起来这个小兔崽子趁自己晕乎的时候还告了半天假，只好自己爬起来去茶水间。

有几个小姑娘在茶水间聊天呢，比小龚还叽喳得厉害，都没看见大老板走进来了。

黄景瑜也不稀罕这些虚礼，不然怎么小龚能在他面前这么嚣张呢。

 

他一边等咖啡机运作呢，一边小姑娘们聊天的声音就往耳朵里灌，听着听着就不对了。

 

“哎呀他都多久没上微博了，这次能在杂志上看看也好啊！”

“是啊是啊！尹老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我上次回尹雪姐，她说尹老师最近都不接戏，她这个经纪人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是吗……那他是不是去旅游了啊？你们看，这后面这么多，撒哈拉，巴黎，荷兰，还有瑞士，他肯定是旅游的时候拍的吧？”

“那就不知道了，说不准是吧。”

“不过他拍的真好看……哈哈哈，别笑我啊，真的啊，看人杂志写的，“表达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但是镜头记录的瞬间就有了主观的态度”２，我虽然不懂摄影，但是尹老师真厉害，这总没说错吧？”

“我也觉得，尹老师不管干嘛都挺厉害的，哎你们知道他之前是干嘛的吗？演戏之前？”

“……干嘛的？”

“跳舞的！跳了十几年的芭蕾呢，不想继续跳了，就去读大学，还是双学位呢，然后工作了，又觉得不是自己想要的，就又去跳现代舞去了，想演戏就来演戏了，当演员不也有所成就了吗？多潇洒啊，这魄力，想干嘛就一定会做到，一般人哪能啊？”

 

“咳咳！”

一声造作的咳嗽声打断了小姑娘们的聊天，也惊醒了在原地默默吃醋的黄景瑜。

这下好了，尹昉给他发的照片，谁都可以看到了，买一本杂志，黄景瑜收到的就不是独一份的青蛙明信片了。

回神一看，咖啡都流出来了，黄景瑜手忙脚乱地抓过抹布就擦，还被滚烫的咖啡烫得直缩手。

张部长打断了茶水间愉快轻松的氛围，在那些小姑娘纷纷借口工作跑出去之后，走到冲着自己的手呼呼吹气的黄景瑜身边。

 

“怎么自己泡咖啡啊，小龚呢，又被你派去跟着尹昉了啊？”他笑黄景瑜。

黄景瑜对尹昉的喜欢和为了尹昉做的傻逼事儿，张部长是一清二楚，总拿这些来打趣黄景瑜。

“哪能啊？”黄景瑜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烫了还是因为尹昉，“他不让我跟着他，‘不准再找人跟着我了，也不准查我航班，更不要打听我的行踪了’，我哪还敢叫小龚去跟着他啊？那小兔崽子不知道请假溜哪儿去了。”

“唉。”张部长叹了口气，“你这个小果子啊。”

“哥哥是过来人，给你一个忠告呗，虽然这句话都被说烂了，但是架不住人家有道理啊。”

“什么？”黄景瑜好奇。

 

“风筝线抓得太紧是会断的。”他拍拍黄景瑜的肩膀，自顾自走掉了。

 

14

黄景瑜一个人站在茶水间里，深刻地自我剖析了一下。

扪心自问，他不觉得尹昉会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他。

甚至有好几次，他都能感觉到尹昉在回应他。

虽然是小小的，试探性的回应，但他总觉得心满意足了，毕竟尹昉不像他一样不害臊，恨不得天天拿着大喇叭跟每一个路过的人喊“我喜欢尹昉！我喜欢他喜欢得都要死了！”

 

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太过于紧张尹昉了。

即使尹昉说过会给他发照片，他也还是想让人去跟着他，想主动知道尹昉的踪迹。

因为尹昉，太像一只鸟了，一只永不落地，永不歇脚的无足鸟。

他害怕不抓得紧一点，尹昉就会飞走了，所以抓得更紧。

他以前不明白的是，抓得越紧，小鸟挣扎得越厉害，甚至一个不当心，小鸟就会被捏死了。

 

他站在原地，出了一身冷汗。

 

“叮咚”。

手机响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是小鸟给他发的消息。

 

昉儿：“小龚跟我邀功，说他把国家地理杂志给你送了一份，你看到我拍的那些照片啦？”

Johnny黄景瑜：“……看到了。”

昉儿：“怎么了，又一副低落的样子。”

Johnny黄景瑜：“你又看不见我，这你都知道啊。”

昉儿：“我就是知道啊。”

昉儿：“我可是‘黄景瑜心情观察员’呢。”

 

黄景瑜没忍住，笑了。

 

Johnny黄景瑜：“那你猜我低落什么？”

昉儿：“什么？小龚又皮了？公司亏了？董事会又找你麻烦了？”

Johnny黄景瑜：“都不是！”

Johnny黄景瑜：“你以后不要给我发照片了！”

昉儿：“为什么啊？你不想看了啊？”

Johnny黄景瑜：“反正杂志上都可以看得到啊，谁都看得到，干嘛还费心单独给我发一份啊”

昉儿：“在这等着我呢你。”

 

昉儿：“给你看的都是不一样的。”

昉儿：“鲸鱼就只给你一个人看了啊。”

 

黄景瑜心里的小男孩就这么抱着腿，坐在玫瑰上，看着天空“嘭嘭嘭嘭”地炸烟花。

 

 

15

这也太好哄了吧？

尹昉看着屏幕那边刷过来的一个个比心的表情包哭笑不得。

 

 

16

又过了一个月，哪里都没收到尹昉的照片，倒是接到尹昉的电话了。

 

黄景瑜一把抓起手机，还要演自己并不是很着急，数着铃声响了五声，才按了接听键：

“您舍得抽出一丢丢时间打电话给小的了？”

尹昉在那头笑了，笑得黄景瑜耳膜直痒痒，痒到心里去，恨不得抓两下。

“别阴阳怪气的啊。我在北京了，要见面吗？”

黄景瑜梗着脖子说：

“你说见就见啊！我很忙的！”

“那就不见了。”

“见见见见见！”

黄景瑜扯着嗓子喊起来。

 

17

所以被尹昉约到一个剧院来了。

尹雪等在门口，看见黄景瑜磨磨蹭蹭地下了车走过来，面上都忍不住笑了，“老板，演给谁看呢，尹昉不在这儿。”

“靠。”黄景瑜低声骂了一句，在尹雪面前站定，“那他在哪儿啊？”

尹雪微微一笑，递给他一张票，“你进去，坐好，就能看见尹昉了。”

 

他迷迷糊糊地跟着人流进了剧场，乖乖地对号入座，然后才借着灯光研究起手里的票来。

是一个现代舞的表演，名字叫《无足鸟》，编舞、主舞，都是尹昉。

他不知道尹昉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好歹，他终于能看到会动的、真实的尹昉了。

于是乖乖坐好。

 

18

看到尹昉出场的一瞬间，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眼睛只知道跟着他转来转去，木愣愣地盯着他下腰、跳跃、旋转。

空空荡荡的脑袋里，除了“尹昉”两个大字，什么都想不到。

 

他看不懂现代舞，尹昉也知道，也从不勉强他。

但是莫名的，这一次，他就是从尹昉的动作里，明白了为什么这支舞要叫做《无足鸟》。

 

世界上有一种没有脚的鸟，它的一生只能够一直飞翔，飞累了就睡在风中，这种鸟一辈子才会落地一次，那就是死亡来临的时刻。

 

尹昉就是那只无足鸟。

 

他从来没有如此鲜明地意识到。

 

尹昉，是一只无足鸟。

 

热泪涌上了眼眶。

 

小男孩坐在玫瑰上，抬头盯着灰蒙蒙的天空，风雨飘摇，雨点不停不停地打在他身上，头发衣服都湿透光。

 

19

剧院里的人都走光了，他还坐在座位上流眼泪。

老标榜自己是大老爷们有泪不轻弹，有血不流泪，情绪到了的时候憋都憋不住。

 

尹昉来找他的时候妆都没卸，被他满脸的泪水吓得不轻：

“……景瑜，你看懂我跳的是什么了？”

黄景瑜理不直气也壮，“看不懂！”

“那你干嘛哭这么厉害？”尹昉伸手揩了一把他脸颊上的眼泪，“我还以为你是感动的呢。”

 

“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黄景瑜闷闷地说。

 

“什么？”尹昉轻声问他。

 

“我喜欢你。”

黄景瑜抬头直直地望着他，一直望到尹昉心里。

“我喜欢你，我爱你，所以我不能束缚你。”

“你去飞吧尹昉。”

“你飞到哪里我都在原地等你，想棵树一样扎根在土壤里，根都烂掉了我也要站在这里。”

“你只要偶尔飞回来在我身上停留一下，有空的话，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可以见见你。”

“我就满足了。”

 

尹昉被铺天盖地的情意网住，好久都说不出话了。

良久才笑了，还笑黄景瑜，“傻子……你都想得这么明白了，还哭个什么劲儿啊？”

黄景瑜用手粗鲁地抹掉脸上凉掉的眼泪，尹昉都觉得脸痛。

“我被我自己感动了不行吗！我多么真挚的爱情交到你手上了！你不感动啊？”

“感动感动。”尹昉哄他驾轻就熟，“所以我还准备了一张照片要给你看。”

“……什么？”黄景瑜又好奇了。

尹昉笑出了一对兔牙，从裤子后兜里掏出一张彩印的照片给黄景瑜：

“这张照片里的呢，是我刚刚装修完的房子，从新疆回北京来之后，我除了编舞就在忙这个事情，里面所有的家具都是我到处跑，一个个挑的，特别是这个吊灯，我考虑了很久，你知道我的，选择恐惧嘛。”

 

“什么……什么意思？”

黄景瑜又激动，又害怕自己会错意，忐忑地问他。

 

尹昉笑出了声，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无足鸟要歇脚了，走吧大树，跟我回家啦。”

 

20

真是的，明明是向你表达心意的舞蹈，怎么害你哭成这样？

 

 

后续：

 

 

１

 

“你刚才到底为什么哭这么厉害？”
“我感觉你下一秒就要张开翅膀飞走了，难过得都快死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强忍着还说什么让你飞让你走的！我难受的都快死了！”
“好了好了，大街上呢别喊，回家给你做点好吃的安慰安慰你。”
“我要吃你包的饺子！”
“都这么晚了，包完饺子几点了都，随便凑合吃点吧！”
“不行！我就要吃饺子！”
“闭嘴，我说不行，再闹给你浇点水得了，有点自己是棵树的自觉好不好？”

 

２

 

“昉儿，今天晚上先回我家好不好？”

“干嘛？你要收拾东西啊？”

“不、不是啊……刚才那张照片呢，房子那张。”

“在我包里呢，你到底要干嘛。”

“说了你不要笑我……”

“你好笑的事情还差这一件吗？”

“喂！”

“好好好，不笑不笑，干嘛？”

“嗯……我太想你了，所以，就把你给我发过的照片都彩印出来了，然后买了一张世界地图，你发一张，我就打出来，钉在地图上面。这张北京的这么重要，我要早点回去钉好，省的丢掉。”

“……傻子。”

 

“知道了，我们快回家吧。”

 

 

备注：

1、2 都来自 美国国家地理 7月17日发的关于尹昉老师摄影作品的微博原文